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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气长留天地间

——忆原后坪坝苏维埃政府副主席罗吉普

  杨友仁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

  在风起云涌的上世纪三十年代武隆土地革命时期,曾涌现出一大批追随地下党闹革命求翻身的农民群众,他们怀着一腔愤怒的阶段仇恨,为了推翻万恶的封建旧社会,积极参加农会和赤卫队,义无反顾地拿起长矛和砍刀,参加斗地主打恶霸、分田地退租押,站到建立和保卫新生红色政权的第一线。他们在对敌作战中无私无畏,赤心相向,英勇杀敌,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献身疆场乃至献出宝贵的生命,成为一个个受人尊敬、名垂千古的农民英雄。

  今日介绍的这位农民英雄,就是被载入武隆光荣革命史册的、原后坪坝苏维埃政府副主席、农民赤卫队小队长——罗吉普。

  为求翻身解放参加红军

  1930年3月,中共四川省委川东特支根据中共中央“八七”会议作出的“到农村去组织发动农民群众开展土地革命斗争,建立革命根据地和革命武装”的决定,经过艰苦的努力在涪陵策动了驻涪国民党军的军变,由这支起义的部队为主体加上一批穷苦的青年农民在涪陵的罗云坝山乡组建了由地下党领导的“四川二路红军游击队”。“四川二路红军游击队”成立之后,很快在当时社会一团黑暗中“闹红”了罗云四周的群山众水,迅速成了国民党反动政府的“肉中刺眼中钉”。气急败坏的涪陵县国民党政府立即张罗各地的民团武装,组成清剿队伍,妄图迅速剿灭这股初生的革命力量。

  在敌我力量极其悬殊的严峻形势下,四川二路红军游击队为了避其敌人的锋芒,保存自己有生力量,决定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和游击区。经过慎重选择后部队开始撤离罗云坝,开拔到高寒偏僻的武隆仙女山地区发动群众闹革命,继续与国民党反动政权开展斗争。

  当身着朴素的红军游击队一路翻山越岭来到武隆与丰都交界处的厢坝场时,突然有一个头发松蓬、满脸污垢、衣着破烂的小伙子从街头一条小巷里跑了出来,惊惊诧诧地看着这支队伍出神,然后就紧紧地尾随着红军队伍行进。一路上他仔细地观察部队的着装和纪律情况,专心地听着战士们在厢坝场上对群众进行革命宣传的内容。当小伙子跟着战士们听了他们大半天宣讲的革命道理之后,胸中那颗凄苦冰冷的心立刻变得火热沸腾起来,于是他义无反顾地跑到游击队的领导面前,央求他们接纳自己参加这支队伍,跟大家一起闹革命。

  这个苦大仇深的小伙子,就是在沉沉的黑暗中见到了穷人救星的罗吉普。

  罗吉普,1912年8月出生在高寒贫穷的丰都县暨龙乡与后坪乡交界处的一个小山村。他的父亲罗老三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巴佬,因家里贫穷,成年累月地给当地一个叫许胜才的地主当长工。虽然一年到头在地主家当牛做马勤耕苦作,但得到的工钱却少得可怜,无法养活一家五口人。为了救命,他只好带着一家人背井离乡,从丰都的暨龙乡逃荒到几十里外栗子寨下的李家湾投亲靠友,先是老两口居无定所地四处帮人打一些杂工,挣点钱粮养活年幼的儿女,后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法,便找到当地绅粮姚老爷,求他租了湾里的几亩土地来耕种。可是“天下老鸹一片黑”,他们仍然受到姚老爷的无情盘剥和压迫,每年一背太阳一背雨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除缴纳了姚家的租子(粮)后便所剩无几了,过了春节之后家里又开始断粮,只得用瓜菜来充饥。

  父亲在罗吉普12岁那年,为了讨口饭吃,就让他去给姚老爷家当放牛娃。小小年纪的罗吉普无论天晴下雨冰天雪地,每天都要赶着三头牛上山去放牧,天黑回来时还要割回一大背牛草作夜草。一个大雨倾盆的秋日下午,罗吉普当天因生病周身无力只割回来半背篼牛草,姚家的家丁看到后不问青红皂白就不准他吃晚饭。小小的罗吉普本想张口申辩,才说了两句话,就开始遭到家丁一顿竹竿子打骂,当时鼻子口里都出了血。那天晚上,罗吉普又冷又饿躺在牛圈外边的巷道上,周身疼痛不已,一边哭一边想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哟。天还未亮,性格刚强的他就背着家人只身含恨地逃出了李家湾,跑到丰都的厢坝、黄沙坝一带过起讨口为生的流浪生活。

  罗吉普稍为长大之后,就凭已有的一些力气四处帮人打短工、下苦力挣钱来糊口。十五岁那年,厢坝、黄沙坝一带乡间流行疟疾,父母亲和两个妹妹病情严重无钱医治而先后死去。从此他成了一个苦难无助的孤儿,只有成天在厢坝场附近一带游来荡去,有时找到活路干几天,没有活干的时候就饿肚子。

  红军领导听了罗吉普对自己身世的哭诉后,答应了这个穷苦青年的要求。

  战场上英勇无畏杀敌人

  罗吉普成为二路红军游击队的一名战士后,当时发给他的武器是一杆民间土制的长矛(铁梭镖),等到了武隆在双河坝打了几家地主老财之后,又才换成一把“鬼头刀”。罗吉普先被分配到红军宣传队,天天与队员一道进村里找贫苦乡亲,以现身说法介绍自己的情况,唤醒群众的阶级觉悟,希望大家支持穷人救星的红军队伍,跟着红军斗地主分田地求翻身。后来,他又被编入“农民赤卫队”,终于当了一名到战场杀敌人的战士。

  一天清早,涪陵县国民党政府组织白涛镇民团到双河坝“围剿”红军游击队,团长杨德铨带着一队国民党兵,趁着黑夜爬了几十里山路翻上木根铺后山的牛皮堡,于中午时分从大槽垭口悄悄摸了过来,准备通过铁炉坝偷袭驻扎在烂坝子的红军游击队。那知敌人刚一现身,就被在山梁上站岗的红军战士发现了,游击队立刻组织红军和农民赤卫队进行猛烈反击,敌人慌慌而来没有准备,纷纷抱头鼠窜往后逃跑。罗吉普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提起鬼头刀就与战士们尾随敌兵跟踪追击。罗吉普杀敌心切,飞一样奔跑在队伍前面,大声吼着喊着狂追几个掉队的敌兵,有个家伙被罗吉普的气势所吓倒,在一路屁滚尿流的逃跑中,慌忙扔弃手里的步枪被罗吉普缴获。战斗结束后,领导见他作战勇敢,就把那支枪奖励给了罗吉普。

  罗吉普有了枪支之后十分高兴,其后宣传群众、站岗放哨更加积极。后来,二路红军游击队在双河烂坝子、坨田一带又开展了几次反击涪陵民团的偷袭和围剿,在这几次战斗中,年轻的罗吉普作战中仍然冲锋在前不怕死,表现得十分英勇。游击队领导看中罗吉普是一个革命的好苗子,就有意培养和重用他。

  当时,二路红军游击队是在敌我力量十分悬殊的情况下艰苦地立足仙女山开展革命斗争的,每天虽然宣传群众、发动群众和反敌人偷袭围剿的战斗特别艰苦,却推动了当地农民的土地革命斗争,革命的形势得到如火如荼地发展。由于二路红军游击队和农民赤卫队沉重地打击了当地土豪劣绅和国民党反动地方政府,使国民党涪陵县政府感到非常恐慌,都把二路红军游击队视为心腹大患,于是暗中调集更多的兵力准备到仙女山上围歼红军。

  二路红军游击队自从到了双河、木根建立根据地以来,经过了数场反“围反偷袭的恶战,人员伤亡很大。由于敌强我弱,面对当时严峻的形势,为了保存有生力量,4月中旬,经请示上级后,红军游击队领导决定将主力由总指挥王岳森、前敌总指挥赵启民、前委书记苟良歌带领,组成几支小分队分别出发再到武隆与彭水、丰都交界的后坪坝一带开辟游击新区和革命根据地,组织发动群众继续战斗。

  由于罗吉普作战勇敢又对后坪坝一带的情况比较熟悉,游击队总指挥王岳森根据他作战勇敢的表现,命令他为队伍开路打头阵的“敢死队队长”,带着十几个人的尖兵队向后坪坝进发。罗吉普没有辜负领导的信任,服从命令听指挥,一路上与战士们晓行夜宿,绕过设有国民党区公署的桐梓场,顺着密林和山脊中的小路前进。当他们在路经桐梓地界的石柱村时,突然与几个下乡抓壮丁的区公署民团团丁遭遇。罗吉普和战士们趁团丁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就果敢地上前围住了他们缴了枪,然后通过向团丁们反复做好宣传工作,竟让这几个农民家庭出身的人参加了红军游击队。

  二路红军游击队的几支分队分别经过几天的艰苦行军,先后顺利地来到了后坪坝。游击队指挥部立足之后,马上开展广泛发动贫苦群众的工作,从队伍中抽调一批战士成立了宣传工作组,并将宣传工作组分为两支队。游击队领导根据罗吉普参军后的出色表现,决定由赵月明和罗吉普分别负责一支队。工作组每天从早到晚带领队员深入村寨,走进一家家农户家中,向乡亲们详细介绍红军是领导的穷人队伍,讲解红军来后坪坝建立革命根据地的目的。罗吉普还通过召开会议以及与乡亲们打堆摆龙门阵等形式进行革命宣传活动,逐家逐户向农民散发《中国共产党十大纲领》《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政纲》等宣传资料。有的群众开始不明白革命道理,工作队员就耐心地讲两次三次,直到大家基本弄懂为止,接着他们又发动村里的穷苦乡亲组织起“农友会”“土地会”,作为各个村基层的革命组织。

  担任苏维埃政府领导人

  因罗吉普老家距离后坪坝不远,当地人中有不少房族和亲戚,他们都是世世代代受穷受苦的农民,大家听了罗吉普和工作组的革命宣传和发动之后,相信他们讲的革命道理不会有错,都愿跟着红军游击队干革命闹翻身。

  在经过工作组充分发动群众的基础上,二路红军游击队指挥部为了广泛开展斗争,决定设立“后坪农民协会办事处”全面展开活动,趁势在后坪坝的几个保甲(现在的村、农业社组织)成立了农民协会的革命组织——“后坪坝农民总协会”。根据红军游击队指挥部的提名,经过群众选举,由红军游击队一支队的领导人赵月明任后坪坝农民总协会主席,红军游击队敢死队队长罗吉普任副主席。总协会之下设了组织、宣传工作组。农民总协会在此基础上经过宣传动员,又先后在五个村落成立了“文凤庙农民协会”,由赵月明兼任主任;“寺院堡农民协会”,由李世平担任主任;“沙茶农民协会”,由黄义清担任主任;“中岭农民协会”,由张子善担任主任;“牌坊农民协会”,由陈帮孝担任主任。这些组织的建立,使各项群众发动工作得到迅速开展,当地农民的革命积极性不断提高。

  后坪革命根据地基本建立后,根据川东地下党的指示,需要建立一个红色的苏维埃政府,具体领导根据地的土地革命斗争。1930年6月13日,“后坪坝苏维埃政府”在经过充分筹备之后,二路红军游击队指挥部选在后坪坝高峰槽文凤庙前的大坝上召开了上千人参加的成立大会,正式宣告武隆地区第一个红色革命政权——“后坪坝苏维埃政府”成立。会上经过参加会议的群众选举,兼任农民总协会的负责人赵月明当选为“后坪坝苏维埃政府”主席,罗吉普为副主席。

  后坪苏维埃政府成立之后,随即组建了“后坪农民武装赤卫队”,由“后坪坝苏维埃政府”主席赵月明兼任队长,张子善任副队长,下设三个小队,其中罗吉普任第一小队队长,专门负责保卫苏维埃政府和下乡组织开展对土豪劣绅斗争的工作。

  随后,后坪苏维埃政府又颁布了《政权纲领》,其内容是:一、推翻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二、推翻国民党反动政权;三、取消穷人负担的苛捐杂税;四、没收地主土地,分给农民耕种;五、改善贫苦农民生活;六、联合世界无产阶级。根据《政权纲领》的精神领导和指挥农民武装赤卫队和革命群众轰轰烈烈地开展了一系列的革命活动。

  苏维埃政府在半个月之内,派出武装赤卫队员先后捉回了当地逃跑到丰都、彭水躲避群众斗争的地主赵守田、黄么姑,在后坪坝的高峰槽、高坪等地召开群众大会,批斗了不法地主许少清、罗连山、赵守田、黄么姑等,并打开他们家里的粮仓,把总计五十多石的粮食分给贫苦的农民。与此同时又推行了“耕者有其田”的土地政策,宣布农民谁家租种地主的田地就由谁家耕种,不再交租交押,生产出来的粮食全部为自己所有。同时又召集武装赤卫队员和农民积极分子勒令文凤村五家地主交出地契、财产,进行没收,还当着群众烧毁他们收佃户的发票和契约。另外苏维埃政府还派出农民赤卫队,配合二路红军游击队开展维护当地社会治安和保卫革命根据地的工作。

  身为苏维埃政府副主席和农民武装赤卫队小队负责人的罗吉普整天没有闲空,多次带人下乡进村利用家族、亲戚的关系向大家开展宣传工作,乡亲们知道了中国共产党革命的纲领和制定的《土地大纲》,了解了土地革命的目的,革命热情十分高涨,几天时间就有十二名年轻人积极报名参加了农民赤卫队。在此期间,苏维埃政府和各村农民协会组织和发动群众大张旗鼓地开展打富济贫、斗争地主恶霸、退租减押的活动,在后坪场上召开群众大会,斗争当地的几个土豪劣绅,同时按照《土地大纲》的要求和政策,烧毁了这些地主恶霸的地契和借约。并将这些土豪劣绅交出的粮食和财产,一部分作为二路红军游击队的给养,一部分分给各村的贫苦农民。

  为了配合二路红军游击队开展军事工作,解决游击队和农民赤卫队的武器装备和给养问题,后坪坝苏维埃政府建立了外贸部。罗吉普多次带着工作人员到中岭、箐口、高坪乡下去收购当地农民收藏的兽皮、兽骨、山漆和种植的黄柏、杜仲、山茶、金银花等山货药材,分别派人运往彭水、丰都和涪陵城里出售,将所得的经费在社会上购回二路红军游击队和农民赤卫队所需的枪支弹药、治疗伤病的药物和生活用品,保障了游击队的后勤供应。

  甘洒热血刑场英勇就义

  6月中旬后,由于二路红军游击队总指挥王岳森坚持推行“城市中心论”的革命“极左”路线,独断专横地擅自主张部队离开山区到大城市去作战,致使战斗在后坪根据地的二路红军游击队不得不撤离后坪坝,向长江沿江地区的忠县、丰都一带转移。广大红军战士和当地群众几个月来用生命和鲜血建立起来的后坪坝革命根据地,就这样很快的悄然消失了。

  罗吉普和赵月明按照红军游击队总指挥的决定,没有随二路红军游击队离开后坪坝,留下来继续在当地领导农民赤卫队与敌人开展武装斗争。

  二路红军游击队撤离后坪坝的第三天,闻讯后的国民党桐梓区公所区长、团总刘礼章就纠集二百多名团防兵杀气腾腾地来进攻后坪苏维埃政府。赵月明、罗吉普带着赤卫队员按照红军游击队撤离前的部署,在团防兵进攻后坪坝必经之路的人头山下或君子池山上的垭口处,分别丢下一顶写有“贺龙”二字的帽子,又在浓密的灌木草丛中立起几个仿佛像红军战士一样的“草人”,以让团防兵们误认红军设有“埋伏”而不敢贸然大胆前进。

  这两次迷惑敌人的缓兵之计,为二路红军游击队成功转移赢得了时间。

  1931年春天,国民党涪陵县政府为了踏平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后坪坝革命根据地,派了团防局督练长汪勤生带兵长途跋涉,再次来到桐梓山纠合刘礼章的区团防队,围剿“后坪坝苏维埃政府”剩余的领导人和农民赤卫队队员。赵月明、罗吉普和农民赤卫队在大军压境和孤军无援的情况下,只能躲躲藏藏与敌人周旋,因缺枪少弹加上疲劳作战致使战斗屡屡失利。

  4月上旬,涪陵县国民党政府团防局的一支40多人的敌兵,又悄悄来到桐梓山,在区长刘礼章派兵支援下趁着黑夜摸到后坪坝,妄图利用清晨的浓雾掩盖,分别从杉茶、白鹤崖三个方向将住在农户家的赵月明、罗吉普和10多名后坪农民赤卫队员包围,在一阵激烈的交战中,“后坪坝苏维埃政府”主席赵月明虽然冲出重围仍被追到三王礅下的一条山湾里,逃跑中身负严重枪伤,被群众救下后不久病故于沙茶村的密林之中。

  副主席罗吉普带领几个赤卫队员冒着枪林弹雨冲出敌人包围圈,向山下鱼潜口方向的密林深处撤退,敌兵发现后紧追其后从四面八方进行堵截,敌我经过一阵激烈交战,终因敌众我寡,赤卫队员陆续牺牲。等罗吉普只身跑到文凤庙时,又遭到了敌人的伏击,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他不幸被捕。

  罗吉普被捕之后,表现得忠贞不屈,拒绝向敌人低头认罪。汪勤生恼羞成怒让团防兵把罗吉普五花大绑先从后坪坝押解到桐梓场,两天后又押解到火炉铺游街示众,但罗吉普始终大义凛然英勇不惧。最后被敌人在中街的火烧坝处对其进行了枪杀并抛尸于上场口河坝的硝坑之中。

  在罗吉普英勇就义18年之后,他以生命和鲜血为之奋斗的事业取得胜利的硕果,武隆获得解放,灿烂的阳光照亮了后坪山区,人民翻身当了主人,并走上了社会主义幸福的康庄大道。

  赤胆忠心为革命,英气长留天地间。愿罗吉普这英雄的名字和为革命视死如归的精神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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