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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乡愁

  ◇杨友仁

  初冬时节回故乡,历经几场秋霜过后的田野一片广袤,苍茫的天空布满灰色的云层。从车窗向外望,道路两旁秋色己退,一些枯枝荒草在带有寒意冷风的吹拂下瑟瑟发抖。远处仍是层林尽染,丛丛枫树吐红。在一块块田地里和山坡上,不少乡亲正在红苕地里忙碌地劳作,有的忙着割去泛黄的苕藤,有的正挥锄挖红苕,有的清理刚出土裹着泥的满地苕串,看到那带着清香的一个个肥大的红苕,不禁牵出我儿时一缕缕甜蜜的记忆。

  家乡位于巍巍东山箐的大山脚下,这里平展的田块很少,多是横七竖八的石窖和陡削的沙坡地。因为坡地土质松软,乡亲们都用它来种植红苕。

  山区农村,一身是宝的红苕被乡亲们视为高产作物,鲜嫩的苕尖可煎炒或做成凉菜食用,苕藤是猪牛羊的好饲料,其根块含有多种营养微量元素更是人们喜爱的食物。每年五六月间,人们在翻耕过的土里筑埂提箱插下藤蔓秧苗,洒一些牛屎草木灰,拨上一点粪水。过了一个月,再去松松土翻两次藤蔓,就等着收获了。

  随着初冬时节到来,满山遍野的苕藤叶子黄成一片,那埂箱泥土中由根须长成的红苕果,会撑破土皮向外露出笑脸,招呼着人们把自己挖出来收回家中。于是,每家每户的街檐下、堂屋角落里的红苕便堆成了山。主人除了择出一部分送到屋后竹林角角、土坎子下挖的红苕坑进行储藏外,仍有多数摆在地上。

  在上世纪以前农村缺少主粮的年代,人们要用它来抵充几个月乃至半年的口粮。我们家里上顿是红苕,下顿是红苕,很少吃上一顿完全的包谷饭。虽然红苕甜、红苕香,但天长日久,我和妹妹就吃腻了,肠胃根本接受不了。

  母亲看到我和妹妹因厌食难过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于是被村里人夸奖为勤劳能干的她,开始变着花样制作起风味各异的红苕食品来调节调节一家人的口味。她将洗净的红苕切成簿薄的块块与辣椒进行爆炒,或切成细丝加上佐料与萝卜条作凉拌,或宰成细细的颗粒混在包谷面里煮成酢菜饭,或将煮熟的红苕捏成稠稠的浆子再加进野桐篙、野山莲揉和后一起,煎成一个个黄焦焦亮晶晶的野菜粑粑。经过母亲的一番匠心巧手,我们不但改变了对红苕的厌食,而且把它当作最好的美味抢着品尝,村里的三姑四婶五婆婆们知道后,都来家里向母亲请教,让她脸上红霞翻飞得意的风光足了。

  在我的甜蜜记忆中,红苕除了作主食登上餐桌之外。在改革开放后农村生活条件逐渐有所改变时,它又被母亲加工成其他的美食佳肴。

  从老祖宗开始,人们就会利用红苕淀粉多、又有丰富的营养价值来加工制作成红苕粉。不过加工红苕粉是一项过程复杂的活儿。母亲先要从挖回来的红苕中选择个大光滑的个头,趁着新鲜时用清水几次淘洗至表皮干干净净。然后削掉外皮,把每个红苕表面的黑斑、虫疤眼、泥缝缝用尖刀剜去,保证苕体通身洁白无暇。再用锋利的铡刀将红苕剁烂扎细成小小的颗粒,用石磨一点一点磨制成粉桨。粉浆磨制好后加上清水用粗纱布滤帕进行过滤,以隔出粉渣。结束过滤后将粉浆倒入木桶或瓦缸中进行沉淀,以形成淀粉。粉浆在木桶或瓦缸中沉淀时间为二十四小时之后,母亲又倒掉淀粉上面的清水,小心铲去沉淀在淀粉上面的油粉,才从木桶里或瓦缸中取出洁白如雪般的淀粉来。最后她用家里反边大铁锅烧沸一锅开水,把粉浆舀到一张张专制的铁盘或布朗子里,双手摇晃使其粉浆在铁盘里匀净摊薄,再放到沸水里去烫煮。粉块烫熟之后,要拿到室外通风的地方,捆绑些竹竿进行晾干,然后将晾半成干的粉块切成细丝和条块,用麻丝、棕条捆绑后,进行晾晒或烘烤成干品。

  母亲制作的红苕粉,分为细小的“粉丝”、相对粗大的“粉条”以及呈方形、菱形的“粉块”。有了这些好东西,她又大显身手了,先用粉丝制作“麻辣粉丝”,把粉丝煮熟后,配上辣椒、姜米、大蒜汁、葱粒、香油、味精、酱油和食醋而成。又烧制和煲成各类的美味汤品,诸如烧制成“鲜排骨粉丝汤”,煲制“腊猪蹄粉丝汤”“大骨粉丝汤”“童骨老鸭粉丝汤”“鳖凤粉丝汤”等。另外还将粉丝煮熟后,配以蒜叶、青椒、姜米、清油煎炒,制成一道香气朴鼻的炒菜。或将细窄、粗大的粉条作为各种火锅的配菜,与羊肉、牛肉、鲜鱼、稻田鸭一道烩煮,那些清汤的、红汤的各有自已的特色和风味,成为家人争相喜爱的美食。

  聪明能干的母亲除了会做红苕粉,还会用红苕作原料熬制成又香又甜的“红苕麻汤”。

  “麻汤”的制过程也十分繁杂,但母亲从不嫌它“麻烦”辛苦。她先是选些颗粒饱满的稻谷,在水中浸泡数天,让其发胀生出叫“谷芽子”芽丝,把谷芽子取出来晒干或晾干后,用刀细细的宰烂,倒进石磨里磨成谷芽粉。然后把红苕淘洗干净,倒进铁锅里加水煮熟、捣烂成浆,进行过滤。再把磨细的谷芽子粉放进红苕浆里反复搅和均匀,让其发生催生糖分的化学作用,使浆子变清,与水物进行分离。第二步是倒进铁锅里加热熬制。这个过程,人不能有一刻时间离开现场,熬制时必须掌握好火候,火猛了容易让浆汁烧糊,火小了又熬不成丝状稠态。所以母亲连夜连晚一直会守候在灶屋的铁锅边,不时用竹片在浆汁中搅匀翻转,等到锅里的浆汁随水蒸气散发一点一点变成稠糊状直至能牵成丝,才证明麻汤熬制而成。随着“麻汤”的成形,锅下加温才渐渐停止。半个小时之后,母亲就用铁瓢把糖浆倒进一个洒满黄豆面的平底竹盖内晾干,最后便成为可食用的麻汤了。有时她为了让其质量更佳,还把刚起锅的热麻汤冷却后,扭成一根根绳状缠在石磨的“磨手”上,反复用力拉扯使其更有“缠力”,吃起来绵扎坚硬一些。

  “红苕麻汤”做成后,母亲又独出心裁用它来制成糕点。亏她是家乡风光能干的人物,想的办法总是一套一套的。她先到屋前的河沙坝里撮些河沙回来,用清水一点一点淘干净,加入菜油进行灸炒治成“油砂”。再选出一撮瓢匀称的包谷籽、黄豆混在“油砂”中,用微火炒成花开朵朵的包谷泡,香黄豆。先把红苕麻汤倒进锅里温热,再倒进包谷泡和香黄豆反复和匀,等稍为冷却后加些酥麻和花生米,抓起来捏成一团一块的,便成了大人小孩人人喜爱的“麻饼”。人们吃着它,“嘣嘎嘣嘎”又香又甜又脆。为了保持干燥,母亲在麻饼制好后,又把它装进一个大陶瓷缸里,口部用纱布棉花加盖子密封起来,过年过节时作招待客人品茶喝酒的佐食,也作送给左邻右舍的礼物,让我们为母亲感到分外的骄傲和自豪。

  这次回乡睹物思人,仿佛看到自己孩童时在红苕地里跑着跳着撒欢的身影,依偎在母亲怀中吃着她用红苕制成美食的温馨画面。此时,一缕缕纯美飘香的甜蜜乡愁由然而生不时在心间奔涌沸腾,我站在家乡的田园上,深情地感谢东山箐下这片多情的土地,感谢慈祥善良勤劳一生的母亲,永生永世的愁肠从不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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